外国小说阅读鉴赏练习一
阅读下面的小说,完成1—5题。(20分)
来自未来的流放者
马里恩·齐默·布拉德利
“我出生时,发生了一件十分古怪的事。”凯里·肯耐德跟我说。 .....
他停顿了下,将酒杯重新倒满,睁着年轻的湛蓝眼珠,好奇地打量我。今天,他似乎要说自己的秘密。譬如他是一位知名的实验物理学家的儿子,他是来芝加哥寻找大约一周前神秘失踪的父亲。很奇怪,年轻的肯耐德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父亲目前的处境。不知为何,他虽然像年轻人一样说话兴奋,但表现出的情绪却与年纪不相称。
“童年的记忆经常让十分正常的事情看起来挺怪异,是不是这样?”凯里打量我的眼神此刻变得更为直白。
“是这样的。”我含糊地告诉他。
“格瑞先生,你读过科幻小说么?” ....
“我恐怕没怎么读过。”我告诉他。凯里看上去有点儿垂头丧气。
“哦——这么说吧,你了解科幻小说里著名的时间旅行概念么?” ....
“知道一点点……”我喝干了酒,希望女招待能给我们再拿来一瓶酒。
他顿了一下,视线依旧盯在我的脸上,“瞧瞧,格瑞先生,我想要——你不介意听我说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么?我并没喝醉,但我有很充分的理由来相信你。”
我一点也不吃惊。你瞧,我知道他将要说什么。
瑞恩·肯内坐在密室里,脑袋埋在双手之间。 ....
“哦,上帝啊——”他自言自语道,一次又一次。
尽管在过去的三年里,他一直在教导卡拉,教她如何抵御每一种可能的偶然事件,他..依然可能失败。要是他能卸除心理屏障就好了。 ....
有时,尽管他接受了许多人道主义的教导,瑞恩·肯内还是认为从前将杀人凶手处以极刑,把精神病患者锁在密室里,要比把他们用那种可怕的时间流放好得多。肯内沮丧地想,....这一悲剧的肇因在于文明变得太为先进之后的悖论。曾经有一段时间,人们以为时间旅行至过去会干扰历史框架,甚至于改变未来,但这只是一个明白无疑的错误想法。譬如现在,公元2543年,整个过去早已发生,目前的时刻本身已经包含了整段过去,包含了从古至今所有时间旅行者改变历史的所有尝试。肯内想到自己的所有行为在过去早已发生过,不禁打了个冷战——他在六个世纪之前早已死过一次。
肯内站起身,开始踱步,这间密室其实是牢房。虽然看上去不太像,通过宽阔的窗户,可以看到开阔的港口。现在,在26世纪他只剩下最后一个小时了。15分钟之后,他就会被送到20世纪的某一年,当他在企图重现传说中的原子同位素时被警察逮捕。他不会记
得如何回返未来的方法。只允许他保留自己所接受的所有教导——所有知识,还有记忆——但是有一件例外:在肯内的余生里,他永远不会记起自己来自于未来。在过去的三周里,他一直被拘禁在这间密室里,辐射暗示器已经逐步对他的大脑施加影响,他的大脑已经开始变得模糊。
房门猝然打开,一个狱卒走进密室。跟在他身后的是——
“卡拉!”肯内几乎是哭出了声,上前一步,抓住妻子的胳膊,粗暴地抓住了她。卡拉靠在丈夫身上,轻轻地抽泣:“瑞恩,瑞恩,不会很久的——”
狱卒一脸同情。“肯内,”他说,“你可以和妻子单独待20分钟。”狱卒轻轻地关上密室的房门。
肯内领着卡拉坐下来。她想要止住泪水,眼眸里露着惊恐,看着自己的丈夫,“瑞恩,亲爱的,我想你也许——”
“卡拉,别出声。”他悄声说道,“他们也许在偷听。请记住我告诉你的所有事情,你无法承担被送往另一年的风险,你已经知道该做什么了吧。”
“我会找到你的。”卡拉向丈夫许诺说。
“我们暂时别讨论这事,”肯内轻声说道,“我俩的时间不多。格瑞答应他会照顾你,直到——”
“我知道。在你被关进这儿的这段日子里,他一直都对我很好。”
20分钟的时间感觉起来并不长。肯内轻轻地擦去妻子眼睛上的泪水。
“卡拉,1945年见。”他悄声耳语,然后与妻子离别。
“亲爱的,这是一次约定。”这是卡拉跟在狱卒身后走出密室时说的最后一句话。肯内在最后一点时间里,赶在他被再次催眠之前,试图将脑海中关于20世纪的知识一点点整理妥当。
现在,他感觉黑沉沉的,仿佛有一股压力突然从天而降……隐隐约约地,他知道当自己再次醒来,自己的监牢就不复存在……
“——当然了,这里所假定的心理屏障会包含一项规定,严禁与来自过去的人结婚。”凯里·肯耐德说道,“让这些时间流放者生儿育女,自然会带来许多棘手的麻烦。但假如我说的这个来自未来的男人找到了那位被安排与他一同流放到过去的妻子,那么就没什么心理屏障会阻止他去娶她。”他顿了一下,直直地看着我。
“抽烟么?”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不,谢谢。你说过,你有充分的理由来相信我,年轻人。到底是什么理由?”他好奇地注视着我,“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格瑞先生。你和我爸爸、卡拉一样,你也是个时间流放者,你还记得么?”……
“我知道你无法做出任何回答;因为心理屏障在发挥作用。爸爸让我阅读科幻小说,然后他让我问诱导性问题——只需回答‘是’或‘不是’。”年轻的肯耐德停顿了下,“我并没有心理屏障。我爸爸是想帮我发现时间旅行的方法。他来到了芝加哥,然后失踪不见了。
我想爸爸是不知怎么地返回了未来。”
“当你出生时,确实发生了一些十分怪异的事情。”我说,“你给整个时间框架施加了一股莫测的张力。这种事情本来永远不该发生,因为——”我开始支支吾吾,“心理屏障会阻止时间流放者与来自过去的任何人结婚。”
凯里·肯耐德专注地望着我。“很难谈论心理屏障吧,对吧?”
我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格瑞先生!他身体还好吧?”
我饱含歉意地摇了摇头。电梯服务生将我们送到酒店四楼。我不禁琢磨起,他是不是也是一个时间流放者。我琢磨在芝加哥一共有多少时间流放者,每当他们想说出真相,心理屏障就紧紧地堵住他们的嘴,让他们无法言语,在他们伪装的表情下面深藏着一颗闷闷不乐的心。我想知道,到底有多少男人、多少女人过着这种谎言重重的生活,一天天周而复始,这些可怜人被从自己的未来世界流放到这个时代。
我俩走进客房,凯里睁大眼睛,盯着房间一角幽暗处的那台时间机器。我走到桌边,取了那张闪亮的碟片,“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他急切地收下碟片,眼睛里泛动着激动的光芒,一下子就察觉到这件物品来自于26世纪。他一下子就死了……
在他出生时,确实发生了一件十分怪异的事情。他的降生破坏了维系时间框架的那根逻辑链条,开启了一次连锁反应。对我来说,这个连锁反应终止于公元2556年里的一周前。当时肯内和卡拉再次回到了26世纪,死于那个惊恐的狱卒之手。我当时已经被判时
间流放,却获得了一次特赦回来的机会,我被改判轻微的惩戒和免除职务。我没有自由选择的机会。任何处罚,都要好过时间流放。
1.这是一篇有关“时间流放者”的小说。在叙述角度上,这篇小说有什么特点?(3分)
2.小说中反复提及“十分怪异的事情”到底指什么事情?其带来了什么反应?请分别简要回答。(4分)
3.凯里·肯耐德称自己“没有心理屏障”,他和父亲瑞恩·肯内、和父亲的朋友格瑞谈话时有什么共同的特点?为什么会这样?(4分)
4.小说中的瑞恩·肯内是一个怎样的人物形象?请作简要分析。(4分)
5.作者通过这样的时间流放和时空处理,传达了他对“心理屏障”等问题的思考。请从探讨小说主题的角度,谈谈自己的体会,两点以上。(5分)
外国小说阅读鉴赏练习二
阅读下面的小说,完成1—5题。(20分)
千里马
伊萨克·巴别尔
我决心下连队。师长听我提出这个要求,皱起了眉头。
“你这是往哪儿钻?……你一张嘴——他们就会把你整成狗屎堆……”
我坚持要去。不但如此,还选了个最好斗的师——第六师。我被安排到第二十三骑兵团第四骑兵连。连长原是布良斯克工厂的钳工,叫巴乌林,论年岁,他还是个毛头小伙子。为了能镇住人,他留了络腮胡子。一绺绺烟色的胡子在他下巴上打着卷儿。巴乌林在他二十二岁的生涯中,从不知道手忙脚乱为何物。数以千计的巴乌林式人物的这种特有的品质是革命胜利的重要组成部分。巴乌林为人坚毅、寡言、固执。他的生活道路是铁定的了。他从未怀疑过这条道路的正确性。生活的艰苦对他来说何足道哉。他站着也能睡觉。他睡着时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醒过来时两只手还握在一起,人家觉察不了他已睡过一觉。
在巴乌林手下休想得到宽容。我是以一个罕见的吉兆——配给了我一匹马——开始我的连队生涯的,无论在战马后备处还是在农民手里都已没有一匹马。助我得到一匹马的是个偶然事件。哥萨克吉洪莫洛夫未经请示,擅自枪杀了两个被俘的军官。本来要把吉洪莫洛夫交革命法庭查处,可后来改变了主意。骑兵连长巴乌林给予了他比革命法庭还要严厉得多的惩处——没收了吉洪莫洛夫那匹绰号叫千里马的战马,把他发配至辎重队。
千里马让我所受的痛苦几乎超出了人的承受力的极限。这匹马是吉洪莫洛夫从捷列克老家带出来的,是用哥萨克式的步法调教出来的,它会的是哥萨克式的快步,特殊的哥萨克式的袭步——暴烈、疯狂、突发。千里马的步子伸展长,跨度大,而且不停顿。它用这
种步法驮着我,使我掉队,远离连队,失去方位感,几天几夜地迷路,找不到自己的部队,以致落入敌阵,露宿沟壑,误闯敌人团队,遭到他们追击。我的骑术仅限于我在对德战争中服役于第十五步兵师所属炮兵营时学会的那两下子。何况我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弹药箱上,只是偶尔才驾驾马拉炮车,叫我怎么习惯得了残暴的千里马的袭步和快步。吉洪莫洛夫将所有使他遭到浩劫的恶魔统统留给了这匹公马。我在公马颀长、冷漠的背脊上,颠晃得像只麻袋。我抽打马的背脊。马背脊叫我抽得伤痕累累。闪着金属光泽的苍蝇狠命地叮着这些伤口。伤口流出的血凝成一串串黑块,箍在马的肚子上。由于马掌没有钉好,千里马开始失蹄扭伤,它的趾关节肿得好似大象的脚。千里马瘦了。它的眼睛里闪射着受尽折磨的马匹特有的目光,一种狂躁、倔强的目光。它不再让人给它套上鞍子。
“四眼,马叫你给废了,”排长说。
当着我的面,哥萨克们一声不吭,可背地里却在磨拳擦掌,像猛兽那样,没精打采地一动不动,实际上却心怀叵测,准备伺机扑将上来。他们甚至不再求我替他们代书家信了。
骑兵军占领了沃伦斯克市。我们一昼夜得行军六十乃至八十公里。我们已逼近罗夫诺市。白天很少有休息时间。每晚我都做同一个梦。我梦见自己跨着千里马小跑。路边烧着一堆堆篝火。哥萨克们在煮汤吃。我打他们身旁驰过,他们连眼睛都不朝我抬一抬。有些人跟我打个招呼,另一些看也不看我一眼,他们顾不上我。他们的冷淡说明什么?说明我的骑式并不怪里怪气,跟大伙一样撵着马飞跑,所以没有什么可朝我看的。我幸福地自管走我的路。我对和睦和幸福的渴求,在我醒着的时候得不到满足,于是我做梦,在梦中得到这一切。
吉洪莫洛夫没有露过面。他在行军队伍的某个角落里,在殿后的、慢慢吞吞地滚动着的大车队的某一辆铺着破布片的大车上监视着我。
有一回排长对我说:
“帕什卡(吉洪莫洛夫的名字)一个劲儿地打听你是什么人……”
“我关他什么事?”
“看来关他的事……”
“莫非他以为我欺侮了他?”
“难道还没欺侮他……”
帕什卡的忿恨穿过树林,越过河道向我袭来。我的肌肤感觉到了这一点,我不寒而栗。一双充血的眼睛在我的道路上死死地盯着我。
“你为什么要让我树了个敌人?”我问巴乌林。
骑兵连长巴乌林骑马打我身边走过,打了个哈欠。
“这可不是我要担心的事,”他头也不回地回答我说,“该是你要担心的……”
千里马的背伤收口了又裂开。我在鞍子下垫上三层毡鞍垫,但还是没法正常骑,伤口未愈。一想到我坐在绽开的伤口上,就浑身发痒。
就在我焦虑不堪之际,战争拯救了我。
骑兵军向罗夫诺发起进攻,攻下了这座城池。我们在罗夫诺待了两个昼夜,到了第三天夜里,波兰人发起反攻,将我们击败。他们这一仗是为了给后撤的部队打开一条退路。他们的机动成功了。狂风,骤雨,和随着倾泻而下的黑黢黢的水流劈向世界的巨雷,成了波兰人的掩护。我们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把这个城市收拾干净。这次夜战,帕什卡·吉洪莫洛夫也参加了。波兰人袭击他的大车队。那里一马平川,无物可以掩护。帕什卡将他的大车按只有他一人知道的阵法布阵迎敌。帕什卡有一挺机枪。他用这挺机枪打退了敌人的进攻,拯救了军需品,把整个大车队带出重围,除了两辆大车之外,因为拉那两辆大车的马被打死了。
“怎么,你把战士发配去打杂了,”这一仗打完后没几天旅部对巴乌林说。
“没错,要是发配去打杂,说明有这个必要……”
“当心,别吃不了兜着走……”
对帕什卡的大赦令没有下,不过我们知道他会回来。他果真回来了,光脚穿着一双套鞋。他的手指削断了,污黑的纱布绷带从手上散落下来。绷带拖在他身后,像是圣袍的飘....带。帕什卡来到布佳季赫村天主教堂前的广场上,我们的马匹都拴在那里的系马桩上。巴.
乌林坐在教堂前的台阶上用一个大木盆泡脚。他的脚趾烂了。脚趾呈粉红色,好似铁刚淬火时那种淡淡的红颜色。几绺年轻人的草黄色头发粘在巴乌林的额头上。太阳烤灼着教堂的砖瓦。比久科夫站在连长身旁,把一支烟卷塞到他嘴里,给他点上。帕什卡·吉洪莫洛夫拖着他的圣袍的破破烂烂的飘带走到系马桩前。他的套鞋啪哒啪哒地响着。千里马伸出长长的脖子,朝着它的主人咴咴嘶鸣,嘶声不响,带有哨音,就像荒原上的马嘶声。马背上,脓血在一道道绽开的肉口子上弯弯曲曲地流淌,状似花边。帕什卡站在马的身旁。肮脏的绷带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遭了这样的罪,”这个哥萨克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走上前去。
“我们言归于好吧,帕什卡。我很高兴,马恋着你。我跟它合不来……我们言归于好怎么样?”
“还没过复活节,和什么好,”排长在我身后一边卷烟卷,一边说。
“帕什卡,还是跟他互吻吧(东正教徒在复活节互吻三次以示祝贺,若有前嫌,亦以此吻消除),”比久科夫轻声说 ,“他真心想跟你互吻……”
我在这些人之间是孤家寡人一个,我没法得到他们的友情。
帕什卡一动不动地站在马的面前。千里马用力地、自由自在地喘息着,把脸伸向他。
“遭了这样的罪,”这位哥萨克又说了一遍,猛地朝我转过身来,开门见山地说,“我不会跟你和好。”
他拖着一双套鞋,踏着被烈日烤烫的用石灰浆铺的小路离去,绷带卷起了乡间广场的尘土。千里马像条狗那样跟在他身后。缰绳在千里马的脑袋下晃动,它的长脖子低低地垂着。巴乌林一直在大木盆里泡他那双像淬火的铁那样微红的烂脚。
“你让我树了个敌人,”我对他说,“这件事上我有什么错?”
骑兵连长抬起了头。
“我可看透了,”他说,“我从骨子里看透了你……你巴望活在世上太太平平,没一个敌
人……你用出吃奶的力气朝着这方面去做——可不要有敌人……”
“跟他互吻吧,”比久科夫嘟哝说,转过了身去。
巴乌林额头上有一个用火烙出来的印子。他的腮帮子不停地抽动。
“你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怎么样?”他呼吸急促地说,“结果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还是离开我们,远远地滚开去吧……”
我不得不离开了。我转到了第六骑兵连。到了那里情况就好多了。不管怎么说,千里马教会了我吉洪莫诺夫的骑式。几个月过去了。我的梦应验了。哥萨克们不再在我身后不以为然地望着我和我的马。
1. 哥萨克们不再求“我”替他们代书家信了,联系小说内容,这样的变化根本原因是什么?(3分)
1.这是对我的无能的蔑视和对马的虐待的惩罚。
2.文中说“就在我焦虑不堪之际,战争拯救了我”,纵观全篇,这句话有哪些作用?(4分)
2.这句话承上启下,因为面对难以驯服的千里马,又和帕什卡成了敌人,所以我感到焦虑不堪。而下文的战争却使得转机突然而至。这样写推动了情节的发展,又为下文我找到与帕什卡言归于好的机会做了铺垫。
2. 小说中把肮脏的绷带描写成“圣袍的飘带”,并且反复出现,这样写有什么好处?(4分)
3.绷带是勇敢的战士的标志,而把它比作“圣袍的飘带”,是强调勇敢者的尊严、圣洁。反复出现的细节,塑造了人物形象,烘托了人物性格。帕什卡是一个勇猛善战却又冷酷的战士形象,他把尊严和荣誉放在高于一切的位置。
4.千里马在小说中有什么作用?(4分)
4.①通过千里马与帕什卡形象的并置,凸显战士的勇猛和遭遇恶劣处境时的忍耐;②通过马与人之间的亲昵行为,表现人与动物之间的生死之情;③通过马的形象描述,反衬帕什卡作为人具有的能动性和理性的追求。
5.对于小说中的“我”,有的人认为是一名勇敢的战士,有的人认为是一个怯懦的士兵, 你的看法呢?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观点和理由。(5分)
5.观点一:我是一名勇敢的战士。①小说开篇就写到我决心下连队,并且坚持要去最好斗的师,说明我内心渴望着挑战;②小说中提及的梦境,骑着千里马飞奔,是我作为一个战士的价值渴望被承认的一种体现;③小说结尾,我的梦境应验了,说明我在战争中真正成长为一名勇敢的战士了。观点二: 我是一个怯懦的士兵。①我来到最好斗的连队,却
不想让自己树敌,总想太太平平,想找机会和帕什卡和好,并借此得到哥萨克们的认同;②连长认为自己的敌人应当自己解决,这是战士自由独立天性的表现,但我总想依靠别人;③离开战斗的连队,我不再恐惧压抑,说明我在原先的环境中不敢挑战,表现出性格中怯懦的一面。(观点和理由言之成理即可,但要结合原文展开分析)
三、文学类文本阅读(25分)
11.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1)—(4)题。(25分)
我的第一只鹅
[俄国]巴别尔
六师师长萨维茨基远远望见我,便站了起来,他身躯魁伟健美得令我惊叹,他站起身后,他紫红色的马裤、歪戴着的紫红色小帽和别在胸前的一大堆勋章,把农家小屋隔成了两半,就像军旗把天空隔成两半一样。他身上散发出一股香水味和肥皂凉爽发甜的气味。他两条修长的腿包在紧箍至膝弯的锃亮的高筒靴内。 我将暂调我来师部的调令递呈给他。
“执行命令!”师长说,“执行命令,你想把你安排到哪儿都行,除了前沿。你有文化吗?”
“有,”我回答说,很羡慕他青春的刚强和活力,“是彼得堡大学法学副博士……”
“原来是喝墨水的,”他笑了起来,大声说,“还架着副眼镜。好一个臭知识分子!……他们也不问一声,就把你们这号人派来了,可我们这儿专整戴眼镜的。怎么,你要跟我们住上一阵子?”
“住上一阵子,”我回答后,便跟着设营员去村里找个下处住下。
设营员把我的小箱子扛在肩上。我面前是环形村道,黄不棱登的,像南瓜。天上,奄奄一息的太阳正在吐出粉红色的气息。
我们走近一幢绘有花环的农舍,设营员站停下来,突然面带歉意地微笑着说:
“我们这儿专拿戴眼镜的开涮,劝阻不了。功劳再大的人在这儿也会气得肺都炸裂。您呀,给娘们点颜色看看,哪怕是最本分的娘们,那就能取得战士们的好感……”
他掮着我的箱子倒着脚,走到我紧跟前,又倒退一步,心一横,跑进了第一个院场。哥萨克们正坐在干草上相互修面。
“喂,战士们,”设营员一边打招呼,一边把我的箱子放到地上,“根据萨维茨基同志的命令,你们必须接纳这个人住在这儿,不得对他动粗,因为这人刻苦读书,很有学问……”
设营员脸涨得通红,头也不回地走了。我举起手来向哥萨克们敬礼。一个蓄有亚麻色垂发,长有一张漂亮的梁赞人脸庞的小伙子走到我的箱子前,一把提起箱子,扔出院外,然后掉过身子,把屁股冲着我,放出一串臊人的响声。
那小伙子就这么一点儿并不高明的伎俩,施展完了,便走开了。于是我趴在地上,把散得一地的手稿和几件破衣服放回箱子,拎到院场的另一边。我把干草铺在坏掉了的箱子
上,权作枕头,躺到地上,打算把《真理报》上登载的列宁在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上的讲话看完。哥萨克在我脚边走来走去,那个小伙子没完没了地拿我取笑,也不觉得累,我爱不释手的文句沿着荆棘丛生的小道朝我走来,却怎么也走不到我身边。于是我把报纸撂下,朝正在门廊下搓线的女房东走去。
“女掌柜的,”我说,“我要吃东西……”
老婆子抬起她那双半瞎了的眼睛的暴眼珠,朝我看了一下,又垂了下去。
“我说同志,”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一提吃的事儿,我宁愿上吊。”
“他妈的,”我气呼呼地咕噜着,朝老婆子当胸就是一拳,”你敢跟我说这种话……”
我掉过头去,看到不远处撂着一把别人的马刀。有只端庄的鹅正在院场里一边踱着方步,一边安详地梳理着羽毛。我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把鹅踩倒在地,鹅头在我的靴子下喀嚓一声断了,血汩汩地直往外流。雪白的鹅颈横在粪便里,死鹅的翅膀还在扑棱。
“他妈的!”我一边说,一边用马刀拨弄着鹅,“女掌柜的,把这鹅给我烤一烤。”
老婆子半瞎的眼睛和架在上边的眼镜闪着光,她拿起鹅,兜在围裙里,向厨房走去。“我说同志,”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宁愿上吊,”说罢,带上门走了进去。
院场里,哥萨克们已围坐在他们的锅前。他们笔直地坐着,一动也不动,像一群祭司,而且谁都没看鹅一眼。
“这小子跟咱们还合得来,”其中一个议论我说,挤了挤眼睛,舀起一匙肉汤。
哥萨克们像相互尊重的庄户人那样斯斯文文地吃着晚饭,我用砂子擦净马刀,走到大门外,又回到院场里,心里十分痛苦。月亮像个廉价的耳环,挂在院场的上空。
“老弟,”哥萨克的头头苏罗夫科夫突然对我说,“你的鹅还没烤熟前,先坐下来跟我们一块吃点儿吧……”
他从靴筒里掏出一把备用的匙,递给我。我们喝光了自煮的肉汤,吃光了猪肉。
“报上都说些什么?”那个蓄有亚麻色垂发的小伙子一边问我,一边给我腾出了一块地方。
“列宁在报上说,”我一边掏出《真理报》,一边回答道,“我们各个方面都是贫乏的……”
于是我像个亢奋的聋子那样扯直嗓门,把列宁的讲话念给哥萨克们听。
我朗诵着,欣喜若狂。
“真理能让不管什么样的鼻孔通气,”我念完报后,苏罗夫科夫说道,“要把真理从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里挑出来别提有多难,可他就像鸡啄米那样一啄一个准儿。”
苏罗夫科夫这话是指列宁,他是师部直属骑兵连的排长,后来我们到干草棚去睡觉。六个人睡在一起,挤作一团取暖,腿压着腿,草棚顶上尽是窟窿眼,连星星都看得见。
我做了好多梦,还梦见了女人,可我的心却叫杀生染红了,一直在呻吟,在滴血。
注释:选自《骑兵军》,有删改。伊萨克•巴别尔,俄苏犹太作家, 1920年,布琼尼
率领红军第一骑兵团为摧毁波兰贵族政权、推进世界革命而进攻波兰,由此掀起人类历史上规模空前的骑兵大会战。作为随军记者,26岁的巴别尔亲历了这场血腥的屠杀。根据战地日记写成《骑兵军》,以人道主义立场和独特的心灵感悟,真切描绘了处于残酷战争中一个个具体的军人、百姓的灾难经历和内心世界。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手法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两项是(5分)
A. 巴别尔写战争写得极其残酷,但他却对战争场面很少做大规模的正面描述,本文以小见大,写一位文职人员为得到哥萨克军人的认可而踩死了一只鹅。但对暴力的鞭挞却胜过了屠杀场面的渲染,读之让人心头沉重。
B.苏罗夫科夫说道:‘要把真理从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挑出来别提有多难,可他就像鸡啄米那样一啄一个准儿。”就在这一刻,“我”应该体会到了“革命”对哥萨克这个马上民族的引导和精神征服的非凡力量。
C. 房东太太是作为背景人物出现的,但寥寥的几笔,已可见其魂灵。她说了两次“我宁愿上吊”,两次的意味是相同的。
D.一心想融入歧视“臭知识分子”的哥萨克之生活的“眼镜儿”,违背本性残忍地踹死一只鹅的“壮举”,可笑又可悲!中国知识分子曾一心想脱胎换骨融入劳动人民的经历与此几多类似!
E. 这次凶杀换取了一张带血的门票,“我”从此融入了新的集体,不会再感到痛苦和艰难。
(2)一个年轻的戴着眼镜的大学生,却“朝老婆子当胸就是一拳”,又杀死一只“端庄的鹅”,这样的情节设置是否合理?请联系情节、人物、主题,分条陈述理由。(这样的情节设置有什么作用?)(6分)
答案:合理。①情节上,有充分的铺垫,符合情理 。前文有师长话语中的轻视,设营员的善意提醒,哥萨克战士肆意的羞辱 (结合其中一点分析即可) 。② 人物上,符合大学生渴望得到新集体认可的心理,使形象发生变化、更丰满。③主题上,能突出战争的残酷,扭曲了美好的人性。(分析能结合文本,意思对即可,每点2分)
(3)解释下列两句话在文中的含义。(6分)
①设营员脸涨得通红,头也不回地走了。
答案:设营员因为知道(预想)到“我”必然会受到羞辱,而感到难为情,不愿意面对这样尴尬(不文明)的场面。
②我爱不释手的文句沿着荆棘丛生的小道朝我走来,却怎么也走不到我身边。
答案:因为环境的干扰(哥萨克在我脚边走来走去,那个小伙子没完没了地拿我取笑),我无法专心阅读(读懂我喜欢的文章)。
(4)简要概括本文男主人公“我”的形象特点,作者是怎样塑造这一形象的,请作具体分析。(8分 )
答案:形象:文弱而良知未泯的新战士。(意思相近即可,2分)
塑造形象的手法:
① 对比:人物自身前后对比,“我’的文弱知性与残忍粗暴形成鲜明对比。(也可以答哥萨克们对待伙伴的尊重,对“我”的无礼形成对比,或哥萨克们对我的前后态度对比,说明我开始时是不被接纳的知识分子。)
② 动作描写:我对女房东的不敬,杀鹅时“一个箭步窜上前去”等动作细节,写出“我”的粗暴。
③ 心理描写:直接的心理描写,如“我的心却叫杀生染红了,一直在呻吟,在滴血。” 写出“我”的痛苦,良知未泯。
④ 衬托:六师师长英武的形象,如“他身躯魁伟健美得令我惊叹”,反衬“我”的文弱。
(答出三点即可,每点2分,其他手法如语言描写,言之成理亦可。)
(5)概括划线部分的场景描写有何特点并简析其作用。(6分)
答案: 沉闷压抑 烘托心理 渲染气氛 铺垫情节(晚饭)
参考答案:
外国小说阅读鉴赏练习一
1.在叙述角度上,这篇小说采用了一个被时间流放的成年人的口吻和视角来展开(全知视角),中间穿插了20世纪的一个少年的叙述视角(有限视角)。
2.“十分怪异的事情”指来自未来的时间流放者肯内和卡拉因深深爱着对方,在20世纪有了孩子凯里,但是他们的儿子却远远早于他的父母6个世纪。他的降生给整个时间框架施加了一股莫测的张力,破坏了维系时间框架的那根逻辑链条,开启了一次连锁反应。
3.凯里和父亲瑞恩·肯内、和父亲的朋友格瑞谈话时均有着诱导性特点,设置诱导性问题,让对方只作肯定或否定的回答。因为来自未来的人有着心理屏障,他们不能将自己的内心真实地展示给人,不能将自己未来隐秘的种种事情告诉“过去的”人(现实中的凯里)。
4.瑞恩·肯内:一个富有科学实验精神的科学家,在企图重现传说中的原子同位素时被警察逮捕;深爱妻子,心怀柔情的,总是在教导卡拉,教她如何抵御每一种可能的偶然事件,怕她接受不了;坚信友谊,信任朋友的时间流放者,在26世纪他把妻子托付给朋友,在20世纪他把孩子和时间旅行的事托付给朋友;一个对孩子真诚相待,关爱孩子,期望孩子理解的父亲,让他阅读科幻小说,让他问诱导性问题,帮他发现时间旅行的方法。
5.因为心理屏障,夫妻之间(肯内和卡拉),父子之间(肯内和凯里),朋友之间(凯里和格瑞),男男女女之间(陌生的人们),出于种种原因,可能都会有许多无法沟通的事情和真相。心理屏障常常会紧紧地堵住他们的嘴,让他们无法言语,在他们伪装的表情下面深藏着一颗闷闷不乐的心。许多人过着这种谎言重重的生活,一天天周而复始,他们就像一群可怜人,被从自己的未来世界流放到这个时代一样。人与人之间,需要一种超越各自生活时空的沟通和理解。
外国小说阅读鉴赏练习二
1986年,意大利《欧罗巴人》杂志选出一百位世界最佳小说家,伊萨克•巴别尔(Isaac Babel)赫然名列第一。海明威认为他的作品比自己的更凝炼,博尔赫斯认为他的作品如诗
那么美。他一生只写了114篇短篇小说,生前来得及结集出版的仅薄薄一册,却被公认为文学大师,这在俄罗斯作家中怕难找到第二个了。
巴别尔是个苏联犹太作家,1894年生于敖德萨,1939年因对斯大林的个人崇拜略有微词而被捕入狱,斯大林亲自审阅他的案件,定罪为法国和奥地利双料间谍,于1940年1月27日在苏联克格勃的卢比杨卡监狱将他枪决。自此巴别尔的名字便在苏联黯然消失,在长达二十余年的时间内,苏联未曾出版过他的作品,甚至没有一个人、一篇文章提及过巴别尔这个名字。
世人重新得知巴别尔其人,阅读与研究他的作品,要归功于巴别尔的女儿娜塔莉娅。经她长年不懈的努力编辑而成的《伊萨克•巴别尔全集》由美国诺顿出版公司于2001年11月出版。全集汇集了巴别尔所写的全部短篇小说及其他文稿。
在巴别尔一百余篇短篇小说中,《骑兵军》自然是扛鼎之作,但是除《骑兵军》外的其余七十八篇未及在巴别尔生前结集出版的小说,如《敖德萨故事》等,欧美、以色列、中国及俄国研究巴别尔的学者认为其文学价值甚至超过了《骑兵军》,是描写敖德萨犹太人苦难的史诗。
19世纪以前,俄国几乎没有犹太人。1795年,俄、奥、普三国瓜分波兰,叶卡捷琳娜二世禁止原居波兰的犹太人迁往俄国腹地,限其在黑海沿岸隔离区内生活。他们不能自由选择职业,入学要受苛刻的名额限制,甚至不能务农。他们虽是引车卖浆之流、裁衣修鞋之辈,却死守着犹太教的繁文缛节,连俄国最底层的庄稼汉都歧视他们。巴别尔的祖辈是来自奥匈边境布罗德的犹太人,到了二十世纪初,沙皇政府因在日俄战争中大败,为转移国民视线,于1905年10月在俄国展开大规模的屠犹活动,敖德萨的犹太街区也遭到洗劫,仅该年10月18日之后的一周内就有近三百人伤亡,其中也有巴别尔的亲朋。
巴别尔在上述七十余篇短篇小说中,通过其亲身经历,用血和泪,用同情乃至愤慨,辅以几分嘲讽的笔触,栩栩如生地描述了生活在朝不保夕的、屈辱的、穷苦的环境中的敖德萨犹太人对生存的热望,对自由、平等、爱情、求知的希冀,此处选自《敖德萨故事》的四篇或许已表现一二。
译者
无机客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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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未来的流放者》
2010-06-25 13:00:37
本篇选自美国科幻奇幻女作家马里恩·齐默·布拉德利(1930-1999)的科幻短篇精选集。
(美)马里恩·齐默·布拉德利
姚人杰 译
“我出生时,发生了一件十分古怪的事。”凯里·肯耐德跟我说。
他停顿了下,将自己的酒杯重新倒满,睁着一对年轻的湛蓝眼珠,好奇地打量我。我尽可能随意地回了一眼,想知道他为何突然决定信任我。
我认识凯里·肯耐德才几个礼拜。我俩是在最不经意的情况下认识的;在我们入住的酒店大堂里聊了几句,到他喜欢的餐厅喝了杯咖啡,在酒吧的包厢里喝了几杯啤酒。他人很聪明,我也挺喜欢和他聊天。但直到现在,这些谈话都只是肤浅的平常话。今天,他似乎要开始说自己的私秘事情。
我还未问出口,凯里就竹筒倒豆子,把什么都说了,譬如他是一位知名的实验物理学家的儿子,他是来芝加哥寻找大约一周前神秘失踪的父亲。很奇怪,年轻的肯耐德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父亲目前的处境。但是我很高兴地看到他的冷淡情绪正在逐渐消失。
正如我说的,凯里·肯耐德的身上有一种随和的气质,而这也令我困惑不已。不知为何,他虽然像年轻人一样说话兴奋,但表现出的情绪却与年纪不相称。
“是这样的,”我含糊地告诉他,“童年的记忆经常让十分正常的事情看起来挺怪异。是不是这样?”
凯里打量我的眼神此刻变得更为直白,“格瑞先生,你读过科幻小说么?”
“我恐怕没怎么读过,”我告诉他,“至少,也只是十分偶尔的情况下才会去读一本。”
凯里看上去有点儿垂头丧气。“哦——这么说吧,你了解科幻小说里著名的时间旅行概念么?”
“知道一点点。”我喝干了酒,希望女招待会给我们再拿来一瓶酒,“我相信,时间旅行应该和一些令人惊愕的悖论有关。我此刻想起那个回到过去杀了自己祖父的男子。”
凯里露出厌恶的神情,“这至多也只是外行人的老一套说辞!”
“呵呵,我就是个外行。”我和气地说。年轻人的傲慢态度总是会引起我的怜悯,而不是让我感觉遭到冒犯。我认为年轻的肯耐德的年纪不会超过十九岁,可能是二十岁。“年轻人,现在别告诉我你已经发明出一台时间机器!”
“主啊,不!”凯里笑着否认,我不得不随他一同笑出声,“不,只是时间旅行的想法很吸引我。我并不真的相信时间旅行会带来什么悖论。”
他顿了一下,视线依旧盯在我的脸上,“瞧瞧,格瑞先生,我想要——你不介意听我说一些着实稀奇古怪的事情么?我并没喝醉,但我有很充分的理由来相信你。你瞧,我真的了解很多关于你的事。”
我一点也不吃惊。事实上,我已经准备好听他说这句话。我咧嘴一笑,向凯里露出僵硬的笑容,“我不介意,继续说吧,”我告诉他,“我对此很有兴趣。”我后靠在椅背上,准备听凯里的奇异之谈。
你瞧,我知道他将要说什么。
瑞恩·肯内[1]坐在密室里,脑袋埋在双手之间。
“哦,上帝啊——”他自言自语道,一次又一次。
这件事有太多太多难以预测的风险。尽管在过去的三年里,他一直在教导卡拉,教她如何抵御每一种可能的偶然事件,他依然可能失败。要是他能卸除心理屏障就好了。然而,那当然是最最冒险的事了。
有时,尽管他接受了许多人道主义的教导,瑞恩·肯内还是认为旧日里的处理措施更为
安全。将杀人凶手处以极刑,把精神病患者锁在密室里,当然要比把他们用这种可怕的全新方式流放好得多。瑞恩·肯内知道,他一定更中意直截了当的死亡。有两三次,他甚至想过赶在流放日前用剃刀割脉自杀。可一旦他将剃刀抵在右手腕上,他以前受到的教导对他起了极强的影响,甚至连“自杀”这个词也能让他浑身颤抖,陷入无法自控的精神状态。
肯内沮丧地想,这一悲剧的肇因在于文明变得太为先进之后的悖论。曾经有一段时间,人们以为时间旅行至过去会干扰历史框架,甚至于改变未来。但这只是一个明白无疑的错误想法,因为譬如在今年——公元2543年,整个过去早已发生,目前的时刻本身已经包含了整段过去,包含了从古至今的所有时间旅行者改变历史的所有尝试。
肯内想到自己的所有行为在过去早已发生过,不禁打了个冷战。他,瑞恩·肯内在过去的历史里早已死过一次——死在六个世纪之前。时间旅行——最完美、最仁慈的放逐罪犯的方式!他早已听闻过诡辩家们提出的种种论点。极端的利己主义者显然不适合在文明昌盛的26世纪里生活。为了他们的福祉,他们应该被放逐至那些适应这些利己主义者生活的时代。许多罪犯都被流放到1849年时的加利福尼亚。于是,他们就时间旅行至了一个谋杀不是犯罪、而是社会需要的时代。那时,谋杀是绅士们做的值得尊敬的事情。狂热的宗教信徒们则被流放至“第一暗黑时代”,在那儿他们不会干扰繁荣昌盛的现今的宁静;太过激进的无神论者则被流放到23世纪。
肯内站起身,开始在密室里踱步,这间密室其实是一间牢房,虽然看上去不太像。通过宽阔的窗户,可以看到开阔的港口,而这间密室的装修也极尽奢华之能事。然而,他知道,如果他胆敢踏出门口一步,他会立刻被强劲的催眠瓦斯袭倒。他曾经尝试过一次,差点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
这是他在26世纪的最后一个小时了。15分钟之后,他就会被送到20世纪的某一年,
当他在企图重现传说中的原子同位素时被警察逮捕,他的轻率举动就已预示出他的命运。他不会记得如何回返未来的方法。只允许他保留自己所接受的所有教导——所有知识,还有记忆——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是个例外。
在肯内的余生里,他永远不会记起自己来自于未来。在过去的三周里,他一直被拘禁在这间密室里,辐射暗示器已经逐步对他的大脑施加影响,他的大脑无法抵御这种对他的思维的缓慢侵袭。
他的大脑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他知道距离大限已经很近了。他深抽一口气,听到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还有一声汽笛声,表示催眠瓦斯的开关已经暂时关闭。
他停下脚步。
房门猝然打开,一个狱卒走进密室。跟在他身后的是——
“卡拉!”肯内几乎是哭出了声,上前一步,抓住妻子的胳膊,粗暴地抓住了她。卡拉靠在丈夫身上,轻轻地抽泣:“瑞恩,瑞恩,不会很久的——”
狱卒一脸同情。“肯内,”他说,“你可以和妻子单独待20分钟,不会有人监视。”狱卒轻轻地关上密室的房门。
肯内领着卡拉坐下来。她想要止住泪水,睁大眼睛,眼眸里露着惊恐,看着自己的丈夫,“瑞恩,亲爱的,我想你也许——”
“卡拉,别出声。”他悄声说道,“他们也许在偷听。请记住我告诉你的所有事情,你无法承担被送往另一年的风险,你已经知道该做什么了吧。”
“我会找到你的。”卡拉向丈夫许诺说。
“我们暂时别讨论这事,”肯内轻声说道,“我俩的时间不多。格瑞答应他会照顾你,直到——”
“我知道。在你被关进这儿的这段日子里,他一直都对我很好。”
20分钟的时间感觉起来并不长。当卡拉贴在肯内身上、做最后的道别时,狱卒假装没有注意到这一幕。瑞恩轻轻地擦去妻子眼睛上的泪水。
“卡拉,1945年见。”他悄声耳语,然后与妻子离别。
“亲爱的,这是一次约定。”这是卡拉跟在狱卒身后走出密室时说的最后一句话。肯内在余下的最后一点时间里,赶在他被再次催眠之前,孤注一掷地试图将脑海中关于20世纪的一点点知识整理妥当。
现在,他的大脑感觉黑沉沉的,仿佛有一股压力从天而降,就像某人用密不透风的棉絮裹住了他的大脑。隐隐约约地,他知道当自己再次醒来,自己的监牢就不复存在。然而,在他的余生里,他依旧被关在一个监牢之中——那所监牢困住的是他的大脑,能令他永远都无法说出真相。
“——当然了,这里所假定的心理屏障会包含一项规定,严禁与来自过去的人结婚。”凯里·肯耐德说道,“让这些时间流放者生儿育女,自然会带来许多棘手的麻烦。但假如我说的这个来自未来的男人找到了那位他安排与他一同流放到过去的妻子,那么就没什么心理屏障会阻止他去娶她。”他顿了一下,直直地看着我,“然后呢,这个男人会遭遇到什么?”
我的酒杯已经空了。我向女招待打了个手势,但肯耐德摇了摇头,“谢谢,我喝够了。”
于是,我付了酒钱。“肯耐德,我们要不一起走路回到酒店去?”我说,“小伙子,你讲了一项很迷人的理论,改造一下,就是一部科幻小说的不错的情节啦。你是个作家么?当然,那个男子的遭遇——”我俩一起步入芝加哥繁华的市中心的耀眼阳光下,“——会是你的故事的高潮。”
“我会这么安排的。”肯耐德赞同道。
我俩穿过噪音嘈杂的芝加哥轻轨下面的街道,站在马歇尔—菲尔德百货商店的门口,凯里点起一根雪茄。
“抽烟么?”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不,谢谢。你说过,你有充分的理由来相信我,年轻人。到底是什么理由?”
他好奇地注视着我。“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格瑞先生。你和我不一样,你并非出生于20世纪。但你和爸爸和卡拉一样。你也是个时间流放者,你还记得么?”
“我知道你无法做出任何回答;因为心理屏障在发挥作用。但你也不必否认。爸爸是这么告诉我的。他让我阅读科幻小说。然后他让我问他诱导性问题——只需回答‘是’或‘不是’。”年轻的肯耐德停顿了下,“我并没有心理屏障。爸爸是想帮我发现时间旅行的方法。他来到了芝加哥,然后失踪不见了。但我现在正确的跟踪轨道上。我对此吃得准。我想爸爸不知怎么地返回了未来。”
尽管我知道他下一步要说些什么,我还是用力咽了口唾沫。
“当你出生时,确实发生了一些十分古怪的事情。”我说,“你给整个时间框架施加了一股莫测的张力。这种事情本来永远不该发生,因为——”我开始支支吾吾,“心理屏障会阻止时间流放者与来自过去的任何人结婚。”
凯里·肯耐德专注地望着我。“很难谈论心理屏障吧,对吧?爸爸从来就没能念出这个词。”
我点了点头,没有出声。我们一起走上酒店的台阶。“来我的房间。”我急促地说,“我们可以讨论这件事。你瞧,凯里——我要这么称呼你——肯内过去是我的好友。”
“我在琢磨,”凯里说,“爸爸在26世纪有没有成家立业。”
“他有家。”
凯里瞪大了眼睛。“格瑞先生!他身体还好吧?”
我饱含歉意地摇了摇头。电梯服务生将我们送到四楼。我不禁琢磨起,他是不是也是一个时间流放者。我琢磨在芝加哥一共有多少时间流放者,每当他们想说出真相,心理屏障就紧紧地夹住他们的双唇,让他们无法言语,在他们伪装的表情下面深藏着一颗闷闷不乐的心。
我想知道,到底有多少男人、多少女人过着这种谎言重重的生活,一天天周而复始,这些可怜人被从自己的未来世界流放到这个时代,形单影只,成为宿命的牺牲品。这种惩罚,着实比死刑更为可怕。难怪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来逃避这种可怖的宿命。
我俩走进客房,我关上房门。凯里睁大眼睛,盯着房间一角幽暗处的那台时间机器,与此同时,我走到桌边,取走了那张闪亮的碟片。我径直向凯里走去。“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我告诉他,“请仔细看看。”
他急切地收下碟片,眼睛里泛动着激动的光芒,一下子就察觉到这件物品来自于26世纪。
他一下子就死了……
我憎恨自己的工作,憎恨时间旅行,憎恨一环扣一环的事件锁链,正是它们让我成为一件声张所谓“正义”的工具。我一脚踏入时间机器,它会带我回到26世纪。
凯里·肯耐德已经说出了真相。在他出生时,确实发生了一件十分怪异的事情。就像一颗额外的电子轰击到了一个不稳定的同位素,他破坏了维系时间框架的那根逻辑链条。他的降生开启了一次连锁反应。对我来说,这个连锁反应终止于公元2556年里的一周前。当时肯内和卡拉再次回到了26世纪,死于惊恐之下的狱卒之手。我当时已经被判时间流放,却获得了一次特赦的机会,我将被改判轻微的惩戒和免除职务。这是个卑劣的脏活,而我也对它充满憎恨,因为肯内和卡拉都曾经是我的好友。但我没有自由选择的机会。任何处罚,都要好过时间流放。
任何处罚,任何罪孽。
另外,这也是必须的。
要知道,让孩子在他们的父母出生之前就降临人世,这违背了自然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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