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１（）年第３期 （总苇１２１期） 黄州民找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Ｇｕｉｚｈｏｕ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ｔｂｒ Ｎａｔｉｏｎａｌｉｔｉｅｓ（Ｐｈｉｌｏｓｏｔ）ｈｙ ａｎｄ ｓｏｃｉａ１ ｓｃｉｅｎｅｅ） Ｎｏ．３ Ｊｕｎ．２０１０ 《史记》、《汉书》的叙事研究 口代莉莉 （贵州大学人文学院，贵州贵阳５５００２５） 摘要：《史记》和《汉书》的比较渗透于方方面面，早期的比较研究多以优劣为重，后期开始侧重于二者的异同及异同关 系的研究。两汉时期正是中国文学发展的重要阶段，中国文学开始由功能性向审美性，由抒情性向理性，由不自觉向自觉的 转变。通过《史记》、《汉书》的对比解析，可窥见两者在文学创作中叙事风格异同。 关键词：史记；汉书；叙事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６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３—６６４４（２０１０）０３—００５３—０３ 《史记》与《汉书》作为中国文学史上两部具有重 点结束。因此，我们可以把它看成是一个充满动态的 要意义的文学作品，不仅在中国历史上开创了通史与 过程，亦即人生许多经验的一段一段的拼接。虽然人 断代史之先河，同时也在文学史上也见证和演绎了中 生经验的本质和意义归纳在叙事文的体式当中，但叙 国古代散文发展和中国文学文体散骈渐分的阶段。 事文并非直接去描绘人生的本质，而已‘传’（ｔｒａｎｓｍｉｓ。 《史记》、《汉书》之比较研究由来已久，但在过去大量 ｓｉｏｎ）事为主要目标，告诉读者某一事件如何在时间中 的比较研究中，多以两者孰优孰劣为比较之根本，多少 流过，从而展现他的起讫和转折”。… －７ 年身 ，“扬马抑班”亦或“扬班抑马”，聚讼纷纭。近年 且看下面的例子。 来，在对两者的比较研究方面逐步从单一的优劣比较 例１《晋书・张辅传》：迁之著述，辞约而事举唯 性研究拓展到解译差异性后面隐藏的原委和两者间密 五十万言。班固叙二百年事乃十八十万言，烦省不同， 切的关系等方面，由以往的强调个体性特色转移至关 不如迁一也。良史述事，善足以奖劝，恶足以鉴诫，人 注在文学领域中两者作为中国文学发展中的一体性 道之常。中流小事，亦无取焉，而班皆书之，不如二也。 上，比较由独观横向逐渐开始关注纵向。 毁贬晁错，伤忠臣之道，不如三也。迁既造创，固又固 本文通过《史记》、《汉书》叙事方面的对比解析， 循，难易益不同矣。又迁为苏秦、张仪、范唯、蔡泽作 解ｔ中国文学发展过程中文体由散向骈发展之痕迹， 传、逞辞流离，亦足以明其大才。故述辩士则辞藻华 探求两者在文学创作中叙事风格特点。 靡，叙实录则隐核石检，此所以迁称良史也。 一、《史记》、《汉书》叙事研究的第一个阶段 例２《滹南遗老集・史记辩惑》：迁记事疏略而剩 对《史记》、《汉书》叙事方面的研究，作者认为可 语甚多，固记事详备而删削精典。然则迁似简而繁，固 大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以王充《论衡・超奇 似繁而实简。 篇》为起始至明清。这一阶段对《史记》、《汉书》的研 例３《论衡・超奇篇》：班叔皮读《太史公书》百篇 究多集中体现为是否实录、词藻运用、文章结构、作者 以上，记事详悉，义浅理备，观读之者以为甲，而太史公 之文气几个方面，通过不同时代文人对二者的品评，可 乙。 看出两者在叙事行文上的差异。司马迁开创了史书体 例４《后汉记序》：夫史传之兴，所以通古今而笃 例创作之先河，而班固则在继承这一体例的基础上，结 名教也。……史迁剖判六家，建立十书，非徒记事而 合个人特点和政治格局作了进一步的发展。两人在创 已，信足扶明义教，网罗治体，然未尽之。班固源流周 作上结合个人的生活和境况，都融入了自己行文的特 瞻，近乎通人之作，然固籍史迁，无所甄明。 点与个性，同时又无可避免的透露出受当时时代特征 例５熊士鹏：司马之史隐而彰，班氏之书详而核， 和文风、思潮影响渗透的痕迹。潘安迪曾经在中国叙 司马之史直而宽，班氏之书瞻为戒。 事研究中提到，“任何叙事文，都要告诉读者，某一事 例６曾国藩：自汉以来，为文者奠善于司马迁。迁 件从某一点开始，经过一道规定的时间流程，而到某一 之文，其积向也奇，而义必相转，气不狐伸、彼有偶焉者 收稿日期：２０１０—０３—２４ 作者简介：代莉莉（１９７７一），女，贵州民族学院教师，贵州大学人文学院２００７级研究生。 Ｌ ５ ３ ２０１０年第３期 贵州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Ｊｏｉｎ ｈａｌ ｏｆ Ｇｕｉｚｈｏｕ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 ｌｙ ｉｂｒ Ｎａｔｉｏｍｄｉｌｉｅｓ（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 ａｎｄ 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 Ｎｏ．３ （总筝１２１期） Ｊｕｎ．２０１０ 存焉。其他善者：班固则呲于用偶，韩愈则呲于用奇， 理论而逐步发展为一些细节化、概念化的具体分析。 产生这种变化主要基于两个原因：一是前人研究的深 蔡邕、范蔚宗以下，如潘、陆、沈、任等比者，皆师班氏者 也。 例７《法言・君子篇》：多爱不忍，子长也。仲尼 多爱，爱义也；子长多爱，爱奇也。 例８《新论》：通才著书以百数，惟太史公为扩大， 余皆丛残小论。 厚积淀。从西汉杨雄到清代学者，他们对《史记》、《汉 书》框架式的认知和研究为后面的学者提供了丰富的 资料和多方位的研究角度。另一方面就是末代王朝的 衰败。这一时期亡国的危机感，让人们开始萌发了救 国的责任和学习西方先进科技文化自强的欲望，于是 大批的学者、文人开始接触到了西方文化。同时大批 的西方学者和传教士进人中国，东西方文化的碰撞和 例９《汉书》：服其善叙事理，辩而不华，值而不 理，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 例１０《续藏书・何景明转》：文称左迁，贬尚屈 宋，古诗体尚汉魏近律则法李杜。 例１１程颐云：读子长文，必越浮言者，始得其意， 起文字者乃解其宗。而班氏文章。一览之余，情意俱 尽。 例１２柳宗元：太史公甚峻洁，可以出入。 例１３惠栋：《史记》长篇之妙，千百言如一句。由 其线索在手，举重若轻也。识得此法，便目无全牛。 例１４王维桢：迁史之文，或由本以之木末，或操末 以续颠或繁条而约言，或一传而数事，或从中变，或自 旁出，意不得其领。 例ｌ５冯班：《史记》叙事，如水之傅器，方圆深浅， 皆自然相应。 例ｌ６刘熙载《艺概》：《史记》叙事，文外无穷，虽 一溪一壑，皆与长江大河相若。 以上１６例，可知对马、班叙事之评点始于两汉，作 者推之归纳以下两点： 一是在褒贬的立场方面：有“扬班抑马”者，如王 充之《论衡・超奇篇》；亦有“扬马抑班”者，如《晋书・ 张辅传》、《南遗老集・史记辨惑》、曾国藩、《辩论》、 程颐云、刘熙载；亦有以为两者平分秋色，各有所长，无 所谓之高低可平齐而论之者，亦如熊士鹏。在评点 《史》、《汉》之优劣方面，随着社会背景的改变和发展， 以及文学形式的发展，对二者的评点也呈现出一定的 时代特征。但有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便是在对《史 记》、《汉书》的评点和比较中，许多学者以史学之名启 文，在具体的阐述时，却不自觉回归到了文学判断的立 场。 二是从叙事的角度而言，这一时期的文人学者已 经较为全面的开始关注到马班行文上用字繁简的习 惯，以及词藻平实和华丽的个人特点。如曾国藩开始 注意到了两人在偶句使用上的一些区别，可以说这是 研究马、班在受各种社会、个人因素影响下，一个较为 明显的区别特点。 二、《史记》、《汉书》叙事研究的第二个阶段 《史记》、《汉书》的叙事研究的第二阶段是从１８ 世纪末１９世初至今。这一阶段出现了许多新的元素。 在研究对象上，研究者的视角也开始从一些框架性的 ５４ 贵州民族－９院学报 影响在这时形成格局。 这一时期对于《史记》的研究当属鲁迅的《汉文学 史纲要》，鲁迅在书中从史学和文学两个方面对《史 记》给予了高度的肯定，“无韵之离骚，史家之绝唱”成 为众多研究《史记》学者普遍认同的观点。另外刘师 培先生也提出：“学文四忌：……第一，文章最忌奇僻。 ……又《史记》一书，示法甚多。而其文调，不尽可袭。 如因拟其成调，以致文义不通，则貌为高古，反贻画虎 不成之诮，其弊亦与奇僻等耳。第二，文章最忌驳杂。 第三，文章最忌浮泛。……浮泛者，文溢于意，词不切 题之谓也。自汉魏以讫晋宋，文章虽有优劣，而绝少夸 浮。……试观《史记》及《前后汉书》，纪传既不浮泛， 论赞尤少盈辞。第四，文章最忌繁冗。试观《史记》 《汉书》，非特记事之文言简事赅，即论赞之类，亦并意 繁词炼。……至于《汉书》字句，尤较《史记》精炼，凡 《史记》中有可省者，《汉书》并为删消”。［ ］ 一 ７０年代中后期，“”运动的结束，高考的恢复 以及改革开放，为中国的文学创作及研究迎来了在思 想和经济发展双重推动下的复苏。这一时期关于 《史记》《汉书》的叙事研究也开始有了新角度和新观 点，如：１９８１年出版的《（史记）新论》（白寿彝）；１９８４ 年出版的《史记论稿》（徐塑芳）；１９８５年出版的《史记 人物传记论稿》（郭双成）；１９８７年出版的《司马迁传 记文学论稿》（李少雍）；１９９１年出版的《史记的文学 成就论稿》（可永雪）；１９９５出版的《史记与中国文学》 （张新科）。进入２１世纪，《史记》《汉书》的研究在前 人研究的基础上开始有了更加深入的研究，其中较有 影响的有刘宁的《（史记）叙事学研究》；何乐士的《史 记语法特点研究》；张富春的《‘清’吴见思（史记论 文）研究》、孙亭玉的《班固文学研究》、潘定武的《（汉 书）文学论稿》。值得注意的是，１９８６年出版的杨燕 起、陈可青、赖长扬编著的《历代名家评史记》，开始出 现一种新的研究形式——即对《史记》《汉书》研究的 整理收录，在这些宝贵的收录资料中便有很多有关叙 事的内容。２００９年施丁、康敏联合编著的《史记研究》 收录了１９０１年至２０００年公开发表在报刊杂志上的研 究文章、讲话及评述等，这当中也蕴藏了大量有关叙事 研究方面的资料。这一阶段对《史记》、《汉书》叙事方 ２０１０年第３甥 酱川民找学院学报（哲学让会斜学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Ｇｕｉｚｈｏｕ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ｆｙ ｔｏｒ Ｎａｔｉｏｎａｌｉｔｉｅｓ（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 ａｎｄ ｓｏｃｉａ１ ｓｃｉｅ Ｊｔｅｅ） Ｎｏ ３ （总第１２１期） Ｊｕｎ．２０１０ 面资料的收集中，有三个明显的变化。 一腊神话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如果说，美学是审美意 识的理论形式，那么神话则是审美意识的形象的直观 的表达。”Ｅ ３ 西方美学理论在中国的传播和流行，影 是对《史记》《汉书》叙事方法上的归纳总结。 在前人成果的基础上，这个阶段的叙事研究开始出现 了新的提炼。如“类概法”、“鸟瞰法”、“寓论断于序 响了中国学者对中国文学的研究角度，《史记》《汉书》 作为中国古典散文中的代表巨作，不可避免地被西方 美学理论打开了新的研究大门，于是出现了一大批具 事”手法等，而其中朴宰雨（韩国）在《（史记）（汉书） 比较研究》（１９９４年出版）一书中提到叙事描写手段的 以下几点归纳：上升法、对称法、对比法、插叙法、减轻 法、悬疑法，可以看成是积大成者。徐朔芳在《（史汉） 文稿》一书中，还总结了《史记》在叙事方面一个区别 有影响力的著作。如韩兆琦先生在《从（史记）看刘邦 的悲剧性形象》一文中，提出了“《史记》是一道悲剧英 雄人物的画廊”的观点；之后在《史记通论》和《中国传 记文学》中继续深入研究探讨对“《史记》的悲剧性”的 于《汉书》特点——言不尽的“留白”手法。 二是西方叙事理论的影响。自二三十年代，西方 的文学理论开始进入中国的土地，但那个时期的文学 理论距离中国的文学作品解构还未像今天这样近距 离，中国的文人、学者多把这些理论知识作为帮助自己 阅读、翻译、解析西方文学作品的辅助工具。慢慢地开 始有学者利用西方的理论知识来构架自己的文学作 品，然后中西方文学作品与理论知识的脉络被打通，两 者之问产生了奇妙的作用。王静宇在《中国早期叙事 认识；张新科先生在其著作《史记与中国文学》中阐述 了对《史记》悲剧范畴与类型、悲剧精神与悲剧效果、 悲剧艺术与结构特征；赵东栓在《班固的人格审美意 识与（汉书）的人物形象》一文中，从儒家思想的伦理 哲学对班固的人格审美意识的道德影响，分析了班固 的在文化中更加强调的整体、秩序、规范与服从，这种 人格审美意识影响到了他笔下人物的塑造。近２０年 间关于《史记》《汉书》审美意识方面的论文越来越多， 这些作品在为《史记》《汉书》美学研究奠定基础的同 及研究》中，运用了西方的理论来对《战国策》、《左 传》、《史记》等历史散文作了全新角度的审视，为中国 古典散文的研究开辟了一条新的途径。从８０年 始，西方叙事学理论与《史记》之间的联系，随着对《史 记》叙事方式的研究开始深入。例如叙事者视角问题 的研究，叙事空间、时间构建方式的研究等。如安敏在 时，也掀起了《史记》《汉书》在美学范畴研究的一个新 热潮。 综合言之，《史记》《汉书》的叙事研究已经开始越 来越多地受到中外学者们的关注，通过对两部作品叙 事异同的研究可以为两汉时期中国古代文学由骈渐 《（史记）的叙事结构系统》一文中提出《史记》的叙事 结构系统不仅仅是一个形式问题，而且包含了丰富的 文化内涵和思想观念。它切合系统科学的基本思想， 散，句子由口语向书面语，句式向偶句发展的线索画清 痕迹，同时也为中国古代散文的发展，提供了有利的研 究事例和证据。 参考文献： 在整体性、层次性、目的性、适应性等方面具有明显的 反映。 三是《史记》《汉书》叙事风格研究与西方美学范 畴的介入。“美学”一词在中国的流行是在２０世纪 初，在现有的中国美学史著作中，普遍的观点认为西方 美学在中国的传播，是从王国维开始的，认为他不仅在 ［１］潘安迪．中国叙事学［Ｍ］．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１９９６． ［２］刘师培．中国中古文学史讲义［Ｍ］．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 版社，２００４． ［３］李醒尘．西方美学史教程［Ｍ］．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２ｏ０５． 中国最早引入了“美学”这个概念，还结合中国的文 化，提出了自己对美的见解。西方美学的产生与古希 责任编辑：杜国景 Ａ Ｎａｒｒａｔｉｖｅ Ｓｔｕｄｙ ｏｆ Ｓｈｉｊｉ ａｎｄ Ｈａｎｓｈｕ ＤＡＩ Ｌｉｌｉ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Ｓｈｉｊｉ（Ｃｈｒｏｎｉｃｌｅｓ ｏｆ Ｈｉｓｔｏｒｙ）ａｎｄ Ｈａｎｓｈｕ（Ｈａｎ Ｄｙｎａｓｔｙ Ｒｅｃｏｒｄｓ）ａｒｅ ｉｍｐｏｒｔａｎｔ ｃｌａｓｓｉｃｓ．Ｅａｒｌｉｅｒ ｓｔｕｄ— ｉｅｓ ｆｏｃｕｓ ｏｎ ｔｈｅ ａｄｖａｎｔａｇｅｓ ａｎｄ ｄｉｓａｄｖａｎｔａｇｅｓ ｏｆ ｔｈｅ ｔｗｏ ｗｏｒｋｓ ｗｈｉｌｅ ｌａｔｅｒ ｓｔｕｄｉｅｓ ｔｈｅｉｒ ｓｉｍｉｌａｒｉｔｙ ａｎｄ ｄｉｆｆｅｒｅｎｃｅ．Ｉｔ ｉｓ ａｒｇｕｅｄ ｔｈａｔ ｔｈｅ ｔｗｏ ｗｏｒｋｓ ｓｈｏｗ ｓｉｍｉｌａｒｉｔｙ ａｎｄ ｄｉｆｆｅｒｅｎｃｅ ｉｎ ｎａｒｒａｔｉｖｅ ｓｔｙｌｅｓ．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Ｓｈｉｊｉ；Ｈａｎｓｈｕ；ｎａｒｒａｔｉｖｅ ５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