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儿时到现在，我已数不清自 雪花飘的天气里，我依然赤着脚去 己穿过多少鞋子了。但它们在我心 上学。一位本家大爷可怜我，给了 中的地位，却远远抵不了记忆里那 我一双本家哥哥穿过的黄胶鞋。据 一双极普通的草鞋。 说，那鞋还是大爷当兵退伍时，从 小时候，我家８口人，只有父 部队带回的。鞋子四面开口，用针 亲一个人挣钱，生活极度困难。 个月就吃完 了，余下的 日子主要靠 父亲没Ｈ没 线已难以缝合，鞋前头更有被脚趾 跟赤着脚并没 有多大区别。 不论走在 学 的路上，还是 每年分的那点可怜的口粮，没几 顶破的两个大洞。其实，穿那鞋子 夜地打零工 坐在空荡荡的 教室里，穿着 维持生活。 在这样的情 况下，添置 单薄的我都被 冻得瑟瑟发 抖，脚丫子更 衣物已不现 实。我上小 是针扎般疼痛 学三年级时，没有一件像样的衣 难忍。我羡慕其他同学，我常常想 服，身上穿的都是长辈和哥姐穿过 像别人鞋子的温暖，盼着有朝一日 的。更为可怜的是，一年四季舂夏 自己也能穿上鞋子。 秋冬，我基本不穿鞋子，不是不想 忽然有一天，学校召开全体 穿而是无鞋可穿。因此，我特别盼 学生大会，表彰在勤工俭学中割猪 着过夏天，因为夏天不穿鞋子，也 草、拾粪便表现突出的学生，还要 可以同其他孩子一样赤着脚随心所 发奖品。奖品有两样：一是书包， 欲。 可季节还是一如既往地变换 二是用蒲草编的鞋子，两样任选其 一。我高兴极了，因为我也是受奖 时候，我“呱嗒”着那双破鞋子一 高兴的样子，母亲一下将我搂在怀 溜烟儿地跑到跟前，心中怦怦地跳 里，泪水像断线珠子、扑簌簌地落 个不停。我很难用词语形容当时的 下来。我想安慰母亲，告诉母亲再 心情，只记得我来到跟前，看看草 大的苦我也能忍受，我想以我的 鞋和书包，不知选什么好，竟兴奋 情绪感染母亲。看见母亲那久违 得有些惊慌失措。 书包，一直是我很想得到的， 都上三年级了，我一直用塑料袋装 书，还没用过书包。虽然我用的是 的笑，一抬头，泪水滴在了我的脸 上、手上，更永远地滴在了我—— 一个十岁孩子幼小的心里。 当天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 祖辈传下的石板和石笔，从来没用 母亲一针一线地用那双胶鞋底裱好 过纸和钢笔，但我还是想拥有自己 了那双蒲草鞋。几天后，意外地， 的书包。有了书包，我就可以将 母亲又用旧布为我缝了一个新书 书、石笔和石板放在里面；有了书 包。那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 包，我就可以将它背在身上，在同 双喜临门的我高兴得几近疯狂。于 学面前晃来晃去炫耀一番。 是，在那个寒冷的季节里，在凛冽 可低头看看脚上的鞋子，我 的北风中，我这个梦寐以求一朝遂 的内心矛盾极了。我想到了我的小 愿的孩子，便背着母亲为我做的书 伙伴们，他们穿着鞋子该是多么温 包，穿着母亲为我裱好的蒲草鞋， 暖惬意！他们可以在秋高气爽的天 在雪地上，在伙伴面前，趾高气扬 气，攀石崖、越荆棘，到山梁上摘 地走去走来。那种喜悦和骄傲，那 野枣；可以在隆冬，踩着吱吱作响 种满足和荣耀无以言表，虽依然近 的积雪，堆雪人、打雪仗。而我不 乎赤脚光背，但温暖却从头到脚遍 能，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布全身。 （丁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