町攀的阶梯，不敢轻易尝试，不敢轻言诗歌创作；二是 夜。究其实，“大地”的黑暗乃是源于人心沉人暗夜。如 低估了诗歌的表现力，这是另一个极端，许多初学者把 何把人从黑夜中拯救出来？这个时候，就需要诗人站出 几个分行的文字谓之诗歌，未能从更多的层面 去阅读 来，仰望天空，祈求神性的光芒朗照存在： 和认识诗歌，创作上也只能走到极限。 （姚则强整理） 我往更高的地方张望／更高的光芒无止境地倾泻 下来／倾泻在这日渐荒芜的国土 ——《自从你的白发一泻千里》 所以，摆脱现实的羁绊，超越大地，飞向自由的天空便 是杜伟民诗歌一个最基本的主题，而风、光、云朵、飞鸟、白 具有哲人气质的诗人杜伟民 黄詈忠 哲学和诗都是关乎人生的，区别可能在于，哲学是 对人生问题的形而上学的沉思，而诗应该不会脱离人的 情感、体验的领域；哲学是解答人生之谜，而诗歌是给 天鹅等天空中的物事便成了引导人奔向自由的天使： ２００３年的悲痛与１９１８年的悲痛之间，是一种怎 样的距离？／２００３年的风与１９１８年的风又是怎样的一 段距离？／很旧很旧的风，在天空，是一只蓝色的 乌，不断引领我们向上，向上。 ——（（２ｏｏ３年：一种悲痛的距离》 让黑暗天际偶然出现的光信息／给我偶然的彻 茫然失措的个体人生提供一种感动人心的慰藉或神启。 当然，也会有一些诗人，知名者如谢林，如里尔克，如 茼尔德林，以诗表达刈‘人生根本问题的形而ｊ二学的思 悟，引领我们向上，向上，穿过黑与白，穿过明与 暗／穿过冷热交织的地带，让我们以冰川之美呈现在海 面之上／让白天鹅的歌声响彻天穹，光芒四射的天穹！ 考，甚至企图以诗去拯救世界的。杜伟民就是这一类具 有哲人气质的诗人。借用维赛尔教授在《马克思、浪漫 派的反讽、无产阶级——论马克思主义的神论诗的本 源》中对德国浪漫派诗人的评价，杜伟民的诗歌创作可 以慨括为一句话：“形而上学地抒情”。我们可以抓住他 的诗歌中反复ｍ现的几个意象来了解这一创作特色。 （１）天空。每个诗人的写作姿态是不同的，有一些 诗人，是站在超越时空的高处俯瞰大地，被大地的引力 所吸引；有一些诗人，则是站在大地向天空仰望，倾听 《冰川之美》 需要说明的是，“天穹”当然不是一个实体，而是与 沉沦于晦暗的“大地”相对应的一个澄明而自由的世 界；神性的光芒当然也不是（或不仅仅是）意指某种宗 教神力，毋宁说那是一种诗性精神。在杜伟民诗歌中， 有时候诗歌干脆就是宇宙的光源，正如在跋中所说的， “他是一颗穿过无止境黑暗的流星，飞至 哪里，就照亮哪 里，”他甚至不无狂妄地说：“终有一本诗集会改变人类 文明的方向。……我将用汉语成就有史以来其他人用汉 语无法成就的一切东西。……那是高山上的空气，那是 地底的暗泉。……从这出发，又可以说这部诗集不仅仅 是诗的集结，它是人类最初的避难所，也是最后的归 着穿透高层的天籁之音。杜伟民的写作姿态，不是“俯 瞰”，而是“仰望”： 你曾是森林中的一颗树，无数颗树倒下了／你依然 向整个星空伸出你孤独的双手 ——宿。”（见《白天鹅的悲歌・跋》） 由于人类一味盘剥，大地已变成～个工厂，一个贸 《但是你是谁》（本文引诗均 出自杜伟民《白天鹅的悲歌》，中国戏 剧出版社２００９年出皈） 我习惯干从这极细微的生灵望向更遥远，更广 易所，一个异己的世界。如何使这个异己的世界转化为 属人的世界？如何给人类提供最后的归宿地？诗人的回 答是需要借助诗性精神！人应该把诗性、灵性彰显出 来，让这个世界披上虔敬的，充满诗意、柔情的光芒， 只有在这样的大地 ，人才能居住，才能诗意地栖居。 阔无边的时空／这我与它永远都无法芽越的太空／以至 于我 耗尽生命也无法抵达它极地的边远 ——《从那光芒投射而来的地方》 也是在这个意义』二，诗，是人类生活的依据，诗意化的 为什么选择“仰望”的写作姿态，因为在诗人眼 世界，是人类最后的归宿地。＿ 里，“大地”已经沦陷，沦人黑暗之中： 至此，杜伟民完成了他对人类形而上学的思考，和 大地已在遥远之远沦陷入黑使，陷入一片虚 谢林、荷尔德林等诗人哲学家一样，他把诗设定为人类 空， 像是昙花在午夜开放，在瞬间被黑暗吞没 生活的依据，把诗本体化了，把本体诗化了。 《白色之湖》 （２）白色花瓶：在杜诗中，大多的意象是前人所创 ——在杜伟民的涛中，“大地”的意象总是和黑暗、混 造的，尽管有时他赋予的是与众不同的内涵，但也有少 数是自己所创造的，比如白色瓶子： 白色花瓶，被南方的晨雾无限充满／被南方的夜 沌、荒原联系在一起，而诗人对“大地”的失望，乃是 对人类文明发展之失望。一部人类的发展史，是不断征 服自然、榨取自然的历史，而当人把自然当作利用、盘 剥的对象的时候，人与自然离异了，诸神从人那里扭身 而去了，人的存在被置于荒原之中，人的心灵冥入黑 ・气悄然抚摸／透出无限冰凉的冷／好像在每一刻都有可 能破碎／而出入意料的是／她仍然那么完美无瑕地静立 在瘦气里／透出无限冰凉的冷／让一袭忧伤的灵魂得以 ｌ６・ 安眠 有在某种与世界相遇的时刻，他才成为‘诗人’：因为这 《白色花瓶和她逝去的秋天》 种相遇唤起了他内在的精神性和感知力，是他产生了与 白色的瓶子是一种隐喻，意指诗人所欲构造的理想 某种‘存在’的呼应，从而超越现实生活而进入诗中。”但 王国。对现实的不满使他总有创造一个新世界的冲动。 他常常在诗中描绘他的理想王国，那是纯净得近乎透明 是当代的文化境遇，诗人的身份产生的诸多变化使得人 与世界的诗性相遇变得越来越困难 在这个时代，诗人 不再扮演文化英雄的身份，因而也失去了在社会领域中 的世界，和俗世相对抗的世界，充满着花朵、爱情、白 云、鸽子，但这样一个美丽得几乎不见人间烟火的诗歌 的价值感召。由于现代诗艺与大众阅读之间的裂痕不断 加深，诗人甚至不断被污名化，成为了一个可笑的、边 王国却是易碎的。所以，我们能读到一个非常矛盾的杜 伟民，有时候自信得狂妄，坚信“我的伟大帝国正如恒 时候又会觉得他所构筑的世界是如此脆弱，在瞬间会彻 底碎裂。你能感受到他创造一个新世界的酒神式的冲 动，也能感受到理想破碎的受难般悲壮情怀，而忧伤是 横亘在他诗歌王国的一条河流，无边无际地流淌。 缘化的身份符号。这给很多诗人带来了实际和精神上的 即所谓的诗歌写作中的“身份焦虑”。我所关注的是，诗 人黄昏是如何解决其身份焦虑、确立起写作的精神认同 从而在“不惑”之年进发诗情的呢？最先让我关注的是 他诗歌中的挚情和哲理。 一星一样，高高辉耀在上”（见《白天鹅的悲歌・跋》），有 巨大压力，并进而影响了他们的诗歌写作。以上所述， 杜伟民的诗，表达的是对人类整体存在的思考以及 构建诗意化世界的冲动，所以，用“形而上学地抒情” 去概括他的创作是再恰当不过了。他的诗歌的形式特 征，也可以从这里获得解释。陈培浩曾用“汪洋体”去 、黄昏诗歌的挚情与哲理 黄昏的诗歌，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情字，他自 己很喜欢的那首《如果爱》（本文所选诗歌，出自黄昏诗 命名他的诗歌体式，这种汪洋恣肆的诗体其实是源于两 集《那些消逝的事物》和“黄昏新浪博客”）如果你正青春，还在盛开／请一定要走到我的身 个方面：其一，仰望星空的创作姿态使诗人竭力将自我 扩大，包容历史、世界、宇宙，营造一个任思绪纵横驰 骋的阔大时空；其二，从大地到天空，从有限到无限， 诗人表达了否弃自我融入神性的酒神式的冲动，惯常的 诗体显然无法表达这种激越、悲壮的酒神式的冲动和情 感，只有“汪洋体”才能自由地宣泄他的冲动和激情。 一边来／让我幸福，让我爱 如果你已经足够苍老／也一定要回到我的面前来／ 让我恨，让我悲伤 在青春、苍老，爱与悲伤这组简单的二元对立中， 种可以称为绝对的情感流淌其问。黄昏显然是一个性 杜伟民的诗雷同化的弊病是明显的，这也与“形而 情中人，他的诗歌常会让人忘记他的年龄，一个人生活 上学地抒情”有关。他否弃大地，面向天空；他的诗不 在世间，自我认同常常向现实的种种可见、不可见的规 是起源于生活与人生经验，而是起源于思考与观念。而 范妥协。因此，一个中年男人，写起文章常常变得欲说 事实上，观念是会雷同的，生活不会雷同；观念是会衰 还休，而说出来的，也极少是抒情的话语。叙事、哲理 老的，生活不会衰老。所以，如果杜伟民的诗歌要获得 被视为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即使万不得已要抒情，那 突破，我以为要学会从大地、从生活世界中获得表达的 也必须面对某种类似于祖国、母亲、苦难的庞然大物。力量。即或大地陷入暗夜，那也只是意味存在隐匿了， 黄昏的特别在于，身为一个年过不惑的中年男子，却常 存在被遮蔽了，这个时候更需要诗人站出来，以诗的光 常在某个时候突然失了神，那打动他的，一定是一棵 芒穿透生活的晦暗不明，让存在敞开、显现。所以，正 草，或一份爱，他的诗歌中于是有一种一般诗人所少有 视而非逃避现实，我以为是杜伟民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 的本真的情。例子俯拾皆是，如这首《情人节》： 这是春天一个盛大的节日／像流星一样划过／适合 许愿，适合玫瑰花开放／适合所有的男人或女人／包括 老人和小孩／手捧着誓言，走出家门／／如果你找不到 黄昏的诗歌艺术与精神认同 陈培浩 情人／请抱紧一棵树，闭上眼，吻下去／在这个季节 里／它一定要发芽 但如果说黄昏仅仅是一个人到中年依然保持童真的 “情痴”诗人却并不准确，黄昏的诗歌中不乏哲理的思 诗人黄昏真正与诗坛产生密切联系是在２００４年之 索，他常常在生活的细节中找到缝隙，探头进去并破土 后，他的诗歌语言的更新、诗性想象的激活是在他创办 发芽，让我们觉得生活的别有洞天。譬如他的《影子》：了《九月诗刊》之后。从２００４年至今，黄昏的诗歌写作 进发出巨大的能量：诗歌产量极高并且逐渐形成自己清 在阳光下／把两个人当作一个人去生活／洗衣，做 饭，爬楼梯／走路，拐弯，上班下班／无所不能／无处不在 黑暗到来的时候／影子消失。原来的影子／回到了 自己的身体里面／要不，就是逃离 晰的语言和情感面目，２００９年出版了诗集《那些消逝的 事物》，是这个阶段黄昏诗歌的一次集体展现。 “就一个诗人来说，在平时他只是一种现实存在，只 ・在自我与影子之间，在影子的出现与消失之间发现 ｌ７・
